整個長生觀因為這句話陷入了長久的寂靜，罌粟的名字對於這裏的人來說就像是一個禁忌，一個不能觸碰的傳說，這短短的兩個字裏面蘊含了太多血腥。

“你……”阮柏羽瞪著楚瀾裳，下一句話卻被深深的卡在喉間。

楚瀾裳的表情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繼續說道：“罌粟是一種珍貴的藥材，在古籍之中相關的記載極少，可是唯獨有一點，這種藥材一旦進行不同配比的煉制，就會產生不同程度的癮性，嚴重者心智都會被迷失，而曾經的瓦哈族，就是掌握著一種極其恐怖的配比，通過他們獨有的配方，能夠將罌粟煉制成一種極其恐怖的毒藥，在短時間之內耗空人體所有的體力，讓人變得如同喪失理智的野獸，所謂懷璧其罪的道理就是這樣，這種技術的存在，使得瓦哈族最終遭遇了滅頂之災。”

鐘離瑾月聽著這段話，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這樣的真相簡直太過聳人聽聞：“當年幽冥衛血洗瓦哈族，難道就是為了奪取他們關於罌粟的這種配方麽？”

楚瀾裳面色沈重的點了點頭，可是鐘離瑾月還是不明白：“就算是這樣，瓦哈族被殺和這裏的兇案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聯系？幾位道長為什麽會被殺呢？”

說到這裏，楚瀾裳輕嘆一口氣說道：“我們都知道，長生觀的道觀和山房之間的那座母子崖，還有一段關於起源的傳說，我想，這大概就是所有因果的源頭吧！”

阮夢舒定睛一怔，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楚瀾裳的玲瓏有致的雙瞳，一時間有些震驚，楚瀾裳竟然已經知道了這麽多。

面對著人們臉上或驚訝或疑惑的各異的表情，楚瀾裳卻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朝著阮夢舒的方向輕聲說道：“公主殿下，有些事情，我知曉的並不是特別透徹，就由你來說說吧，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

阮夢舒靜靜的站在原地，華麗的裝束讓她看上去就像一朵盛開的牡丹，一顰一笑都是一如既往的明艷動人，換做任何人，都無法將這麽美好的一個女子想象成殺人不眨眼的連環殺手。阮夢舒聽著楚瀾裳的話語，明媚的雙眸有了片刻的忽閃，嘴角暈開一抹婉轉的笑容，還有些俏皮的歪了歪頭對楚瀾裳說道：“你都說了這麽多了，怎麽不一直說下去說完呢？”

楚瀾裳靜默不語，阮夢舒垂眸一笑，明眸皓齒的樣子惹人心動，便自主的說道：“那就罷了，來而不往非禮也，聽了你這麽久的故事，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好了。之前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楚瀾裳，說實話，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能夠僅憑推理就將當年的一切了解到這種程度，恐怕當今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個。”

楚瀾裳依舊靜默著，面對著阮夢舒由衷敬佩的讚嘆，楚瀾裳臉上投映出來的表情只有一味的傷感。阮夢舒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聲說道：“瓦哈族原本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民族，即使在那樣的深山之中，人們的生活也是富足和安逸的，那裏就像一座美麗的天堂，瓦哈族的族人很勤奮，他們日出而作，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此外，瓦哈族的每一位族人對植被之術都了如指掌，他們甚至成功培育出了古書上才有記載的罌粟花，當時的族長從未想過這一壯舉能夠為族裏帶來覆滅的厄運，最開始的初衷，只是希望能夠鉆研出一種能夠起死回生的藥劑。”

說道這裏的時候，黎曜塵點點頭附和道：“《千金方殘本》之中確實有明確的記載，罌粟花經過改良配比之後能夠煉制出一種療效遠勝一切丹藥的神藥，然而藥方早已失傳，如今的記載都是一些只言片語。”

但是講到這裏的時候，也有一個問題深深的困擾著大家，蘇菀便朝著阮夢舒問道：“夢舒，可是有一個地方很奇怪不是麽，你既然說瓦哈族是一個與世隔絕的民族，那麽當時大明的幽冥衛又是如何得知罌粟花的存在的呢？”

“我猜，應該是因為一場匪患。”楚瀾裳輕聲說道。

“匪患？”蘇菀想不明白這其中的聯系。

楚瀾裳點點頭說道：“明國末年，羅浮山一代鬧過一陣匪患，官府數次圍剿未果，然而多次請奏朝廷卻也都是石沈大海，最後州府集結了大量兵力對整個羅浮山進行徹底的征剿，可是最終也因為不熟悉山中地理吃了敗仗，潰散的軍隊在山中逃亡的過程中，機緣巧合的發現了瓦哈族。”

鐘離瑾月幾乎下意識的猜到了接下來的故事：“莫非這也是罌粟花的秘密重現人間的一個契機？”

楚瀾裳說道：“是的，根據之前徐前輩提供的線索，當時官軍傷殘慘重，因此我猜當時被瓦哈族的族人發現的時候應該已經是奄奄一息了。所以當時瓦哈族的族人拿出罌粟花制成的丹藥來救他們的命，他們最初的出發點，也只是想要救人而已。”

黎曜塵如今也大概想通了因果，於是猜測性的說道：“可是當時瓦哈族對千金方的研制並未充分，他們用錯了藥劑，用罌粟花煉制出了另一種藥方，雖然能夠短時間之內治愈所有傷患，同時也為他們打開了通向地獄的入口！”

楚瀾裳微微點頭，然後朝著眾人的方向說道：“剛剛塵哥哥的話想必大家也都聽到了，罌粟的配比不同，煉制出的藥效是千差萬別的，而當時那些官軍服下的罌粟，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揮霍掉所有的體力，並且成倍的提高戰鬥力，但是隨之的代價，就是極度縮短了生命力……怪不得，徐前輩之前說過，那些戰勝了匪寇的官軍最終全部死於非命！”

阮夢舒聆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禁冷哼一聲說道：“那些人全都該死，是他們將那場災難帶給了族人，他們就算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彌補他們的罪孽！”

明意看著這位公主殿下猙獰的面孔和陌生的表情，心中徒添無限的悲涼，此刻的他已經不能用傷心來形容了，他帶著哽咽的腔調問阮夢舒：“可是，這一切到底和我的師父有什麽關系，和你又有什麽關系，你身為安南公主，千金之軀，又怎麽會被卷進一場這樣的仇恨漩渦之中呢？”

阮夢舒的神色卻忽然彌漫上一片桎梏，連帶著聲音也跟著躊躇起來，在一旁靜靜聆聽的楚瀾裳這時便接過來說道：“明意師父，關於這件事情，我剛剛也已經說了，這場恩怨另一個起源，便是那座母子崖！”

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再一次深深的震驚：“那位傳說中和自己的兒子清貧生活在一起的母親，其實就是瓦哈族的族人！”

馮雨涵驚訝的捂著雙唇問道：“天哪，竟然是這樣，那那個人為什麽要離開瓦哈族的地界帶著自己的孩子來到羅浮山的懸崖峭壁上居住啊？”

其實楚瀾裳也並不清楚個中原因，只是根據事實進行一個大致的推測，於是便說道：“我猜，應該是因為那個女人之前犯下了嚴重的族規，被瓦哈族的族人所無法容忍，於是才被逐出了瓦哈族！”

人們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阮夢舒的臉上，希望得到她最終的解釋，阮夢舒對楚瀾裳的話語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說道：“瀾裳說的不錯，那個女人的確是瓦哈族的族人，也的確是因為犯了族規被逐出的瓦哈族，而所犯下的族規，就是和一個外族之人相愛，並且背著族人育有一子！”

事實的真相再一次超出了人們的預想，藏經閣之內頓時又是一片議論紛紛，直到楚瀾裳點頭開口的時候，場面才重新歸於平靜：“怪不得，瓦哈族作為一個與世隔絕的民族，族中的女子和外族通婚，一定會被視為不祥的征兆！”

然而，話雖如此，黎曜塵卻對那個女人的經歷感到同情和憐憫：“那個女子既然身為瓦哈族之人，必然知道族規的重要性，而她不惜要違背族規也要和那個人在一起，也足以說明他們的的確確是相愛的，既然相愛，又為什麽非要做到這樣趕盡殺絕呢？”

楚瀾裳聞言之後臉上浮起一道苦笑：“塵哥哥總是從善意的角度剖析一切，殊不知，並不是人人都會像你一樣站在別人的位置將心比心的考慮問題的。對於一個封閉了數百年的游牧民族來說，族規就是他們最為神聖的信仰。再後來，就是清幽道長當時講給瑾月和柳兄的故事了，那對母子脫離瓦哈族隱居羅浮山，卻想不到孩子的父親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對母子的遭遇的確十分令人同情，這時鐘離瑾月聯系到了前後的因果，忽然想到了什麽，臉色忽然一怔，繼而厲聲問道：“瀾裳，我記得清幽道長曾經說過，那對母子是因為在懸崖上采藥的時候遇到了爭搶的山賊，她的孩子在搏鬥過程中跌落山崖的，你剛剛又說了之前羅浮山一直都在鬧匪患，莫非……”

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已經在鐘離瑾月的心中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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